文/蒲俊

    那些少年，他们都真实地存在过，都在我生命中留下了明明昧昧的风景。如今却遥远得一如默片当中寂然无声的人物，被光阴刻划得黑白分明，只可忆念，不可靠近。对于他们，我一直心怀感激与倾慕。那些女孩教会我爱，那些男孩教会我成长。是他们给了我最美好的时光，只可埋葬，不可遗忘。

    他们都有着干净的眉目和青涩的形容，骨子里是温暖而疏离的感觉，在微凉的季节里，被岁月濡湿，泛起老旧的暗影和清苦的香味。仿佛被我搁置已久的茶叶，扑面而来的细碎与惘然。

    初初相见时，并没有去揣度以后会纠结于怎样的情结，会发生怎样不同寻常的故事。只是觉得莫名的熟稔在心中蔓延，如空山新雨，沛沛潺潺。倾盖如故，大抵如此。握手言欢，相视而笑，已是尘世间莫大的欢喜。那些少年是我一切的梦寐，拥有我追求美好最初的本能。他们是我的少年，是我的远大时节，也是我自己。

    他们怀抱最纯粹的情感，把我青春的痂茧熔出缺口，自溃烂处开出繁丽孤独的花朵，让我痛，让我光照四野，让我懂得友情是世上唯一无刺的玫瑰。我知道的，他们一直在我身后注视着我，因而，在面对未来时我并不惧怕，我相信遗失在流年里的都将得到归还，就像我的少年们一样。他们将离开，背上远去的行囊，去往他们所期盼的远方。但他们都会回来的，像所有为温暖而迁徙的候鸟，终会回到它们为之哀鸣为之啼血的故土。我坚信此，像坚信所有真理，从未报以一丝怀疑。只因他们是我的少年。是我自己。

    仿佛阳光破开云翳，他们脸上的笑容真诚而壮烈，那是岁月沙场上扬眉的飒爽英姿，无所谓亦无所畏的少年意气。为了这意气，哪怕让他们携手蹈行致死的歧路他们也毫不迟疑，这才是我所心许的少年。是捉不住与看不见的，它在。

    我与他们伤痕累累地相互取暖，像倔强的小兽，对人生和世界充满了抵抗和渴切。相扶着走过一程又一程崎岖澹荡的山水，我与他们终于只能坐望于光阴的两岸。从此以年华为饮，沧桑果腹…转身离去，相忘于江湖。

    可总有什么是不能被回忆弃掷的吧？！诸如青春，诸如那少年时才会有的热血与意气……有的，一定有的。我所心许的少年，即使他们到达世界尽头地老天荒，我也会和他们一起，看，今晚的灯火为谁点亮。
    时间刷地一下就过去了。像火车轰隆隆地碾过铁轨一般，它碾过我们的记忆，我们的悲伤与欢喜都被刷地碾平了。那些少年，再岑寂再惨烈的过往，他们也开始学会原谅了。

    于是，我和他们，我和我自己，又重新开始，平整而光滑地上路了。